第二节：生死攸关的前因后果
战场上的很多人都不是自愿上战场才上战场的，这种朝不保夕、你死我活、随时都可能送命的地方，谁愿意来呀？然而，不是个人选择战争，是战争选择个人。
第二天，白天，格兰特森林西侧的广阔空地上安静地驻扎着数不清的行军帐篷。有的地方还竖着飘扬的旗帜，旗帜上的金色狮子纹章迎风招展。
这里是勇者骑士团的营地，经历了昨晚的林间混战，需要掩护的某部队早已顺利撤离，敌军也被逼退回了森林东侧。现在，厮杀半晚上的勇者骑士团除了十几个负责警戒的哨兵之外，几乎全员都在睡懒觉。
营地角落，一间孤立出来的小帐篷里面，穿着轻装铠甲与军服和衣而卧的茉莉也在熟睡。在男征北战的军队里，女兵本来就很少见，像茉莉这样（一年前）于莱恩帝国军校以优秀成绩毕业，紧接着就上了前线的精英女兵就更是凤毛麟角。作为女兵，当然不可能与其他男性士兵住在同一个帐篷里。
雨季的空气潮湿而阴冷，一阵凉意从帐篷外透进来。睡在行军毯上的茉莉缩了缩身子，一翻身，抱住了旁边那个娇小、柔软而暖和的小东西才安心地继续睡……睡了几秒之后猛然惊醒。
萨拉是半年前，勇者骑士团进军途中捡到的编制外人员，老团长看中了她那惊人的怪力，允许了她的入伍。
虽说萨拉比较年幼（萝莉），但是让她住进男兵的帐篷显然也不合适，所以她自然而然地被分到了茉莉的帐篷同住。
【！】惊醒的茉莉立刻放开搂住萨拉的双臂，猛地坐了起来。
“呜嗯……”萨拉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低吟。她那白嫩的小脸上，茶色的长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
【这个傻丫头的身手确实帮骑士团度过了不少难关，但是她那不切实际的和平主义也给我们带来过不少麻烦……】见到萨拉幽幽醒转，茉莉想起了昨晚自己还在因为萨拉擅自放跑敌人而生她的气，于是有意地板起了脸。
过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完全清醒过来的萨拉钻出了被子，顶着一头睡乱的茶色齐肩短发站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跟茉莉打招呼：“早呀，早呀，小茉，早上非常好呀。”
“哼！”茉莉先是冷哼一声，然后斜睨着萨拉那头凌乱的头发，语气中满是挖苦地说道：“傻丫头，你看看你，头发都快要睡成鸟巢了。”
“是咩？”萨拉茫然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脱身上的睡衣。
【根本不把他人的恶言恶语当回事，傻丫头这种天然呆的性格也是我讨厌她的原因之一。】茉莉不要意思地从开始换衣服的萨拉身上别开了视线，然后从行李包里拿出的梳子和毛巾，到帐篷里的木头水桶旁边开始洗漱。
等萨拉穿得差不多了，茉莉才回过头来。
萨拉的衣着是一套穿在她身上还显得尺寸稍大的莱恩帝国超小号军服，除了双手的护手甲（铁手套一般的手部装甲）之外，全身基本没有护甲，穿着这样的装备上战场简直就是找死。不过，总有些异常分子是不能用常理衡量的。
茉莉放下擦脸的湿冷毛巾，细心地梳理自己这头柔顺的黑色长发。这时她看见萨拉拿起一个形状很像项圈的小型金属护具，戴在了脖子上。
这个项圈护具是几个月之前，茉莉送给萨拉的，当时茉莉说“我有一生气就忍不住去抹别人脖子的习惯，（总是惹我生气的）你不想死，最好戴上这个像狗项圈一样的护具”，只是想挖苦萨拉一下，没想到萨拉还真戴上了，而且每天都戴着。
如此这般，茉莉每次一生气就放心大胆地对她使出割喉斩，就像昨晚那样。
清晨的时光舒缓地流逝着，帐篷里的两人无言地各自忙着各自的，也不觉得不自在。就像从很久已经就居住在一起的家人，对彼此的存在早已习惯，
茉莉梳好了头发之后，萨拉才披上深蓝色短披肩（这个披肩也是茉莉送的，披肩的领子正好能完全遮住那个项圈形护具。在萨拉戴上项圈护具之后，茉莉看着觉得羞耻，于是又良心发现地送了她一件高领披肩，遮住那个项圈），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服，迷迷糊糊地就要往外走，她那乱乱的茶色头发还是没有整理。
“站住。”茉莉伸手揪住了穿好衣服就要向外走去的萨拉，“你就这么顶着鸟巢一样的发型出去，连我都会被人笑话的。坐下，我帮你梳头。”
“太好了！小茉，你最好了！”萨拉装作天真无邪地欢呼着，小脸上却流露出一丝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不会放着我不管”的腹黑微笑，在茉莉身旁坐了下来。
【唉……真是的，我为什么非得照顾这个傻丫头不可呀？】茉莉一边在心中哀叹，一边拿起梳子，动作娴熟地细心梳理起萨拉那头睡乱的茶色头发来。
就在茉莉给萨拉梳完头发的时候，帐篷外侧突然传来一点响动，茉莉立刻警觉起来，拔出腰间的短剑，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士兵在战场上需要时时刻刻地方着可能前来偷袭的敌人，而在满是男兵的部队中，女兵需要提防的不只是敌人（你懂滴）。
察觉到帐篷外有个人缓步靠近，似乎正要进来，茉莉抢先掀开布帘，迅捷地出剑架在那个人的脖子上。
“慢、慢着！”帐篷前面那个留着扫把头发型的金毛青年慌乱地高举双手，“我这次不是来偷窥你和萨拉萝莉换衣服的啊！有话好好说，快把剑从我脖子上移开，茉莉同学！”
茉莉认识这个人，他是勇者骑士团里的一个传令兵，名叫皮特，与茉莉同是莱恩帝国军校的毕业生。在军校中，茉莉是有名的优等生，而他则是有名的浪荡公子哥。
茉莉鄙视地扫了一眼吓得全身僵硬的扫把头青年，并没有挪开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剑，“那么，你承认上次是来偷窥的了？”
“上次不也没得逞吗？上上次也是，上上上次也是，上上上上次也……”皮特仰天控诉着自己的冤情，对于偷窥猥琐的行为无比的理直气壮。
“少废话。”茉莉不耐烦地收回了架在皮特脖子上的短剑，“有事快说。”
“老团长要召见你们。”皮特说着，还偷偷往帐篷里瞟了一眼，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萨拉正在洗脸，才失望地收回视线，“两位跟我来吧……”
“早呀，扫把先生，今天你也来用颜面给我们扫地了吗？”洗完脸的萨拉也凑了过来，一脸腹黑地对皮特打招呼。
“呵呵……萨拉萝莉的说话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特色啊。”皮特尴尬地干笑着，转身带路，“我们快走吧，老团长还在那边等着呢。”
茉莉离开帐篷之前，回头看了看横放在行军毯旁边的那把缠满锁链、无法斩杀敌人的巨剑。她想起了半年前刚刚遇见萨拉的时候，那时，这把巨剑还是一把没有缠锁链、血迹斑斑的杀人利器……
几分钟后，茉莉与萨拉在皮特的带领下，走向营地外侧的一个小水潭。
一路上，茉莉远远看见营地朝向格兰特森林那一侧横着摆开了好几门有轮式火炮，一支骑兵队伍守在那里整装待发，还有一个身穿全身铠的男人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指挥刀，一边扯开嗓门地喊着什么（那是勇者骑士团的副团长，没什么能耐，只会添乱瞎指挥）。
昨晚的林中混战之中，敌人被逼退到了森林对面，而树木茂密的森林地形是一道天然屏障，火炮推不过来，旗帜难以指挥，骑兵只能牵着马慢慢走，弓努也难以使用。勇者骑士团只要守在森林这边，敌军就不敢轻易穿越森林，想要暗度陈仓地绕过来也瞒不过勇者骑士团在各处设置的哨岗。
现在勇者骑士团这边是高枕无忧，只等过两天某猪队友部队撤远一些，随后跟着撤退回战线后方，此次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茉莉他们来到了那个水潭旁边，只见一位身穿全身铠甲的白发老头坐在那里垂钓，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轻装铠甲、长相有点娘气的男子。那个老头正是他们勇者骑士团的团长，他身边的男子是他的参谋。
见到老团长，茉莉与皮特都敬了一个军礼，而萨拉则是一边挥手，一边不拘礼节地喊着：“早呀，老团长还有秘书！”
“茉莉小姐，萨拉小姐，你们来了？人家想死你们了哟！”参谋见到茉莉与萨拉，连忙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热情地迎了过来，“昨天辛苦你们了，真是帮大忙了。人家已经把你们的出色表现转达给团长大人了。还有，萨拉小姐，人家都说过好几遍了，人家的职务是参谋，不是秘书……”
“咳！”老团长干咳一声，打断了参谋的话，“我叫她们两个来可不是为了开表彰大会的。”
闻言，参谋立刻闭嘴，毕恭毕敬地退回到老团长身边。
“茉莉一等兵，我听说你们昨晚遇到的敌人中有一个使用飞镖的红发男子，是真的吗？”老团长话归正题，双眼严肃地盯着茉莉。
萨拉听老团长谈到了昨晚自己放跑的那个红毛男子，马上向茉莉投去了心虚的视线，深怕会被告发。
“是的，长官。他的部下称呼他为福克斯队长。”茉莉如实回答，却没有提萨拉放跑敌人的事情。
勇者骑士团的这个团长虽然老迈无能，但他对于危险的嗅觉可是比谁都灵敏的。
“果然是他……”老团长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半晌才继续说道：“那个男人的绰号是火狐狸，他原本是王国联盟组建的特殊暗杀部队的成员，后来暗杀部队解散，他流落到军中……没想到会被我们碰上。”
【那个红毛真的很厉害吗？在我看来，他的战斗力也不算特别特别高呀。】看着老团长那张满是皱纹与阴云的老脸，茉莉心中十分疑惑。
老团长沉吟片刻，然后对茉莉与萨拉说道：“好了，我暂时没有别的事情了。你们回去吧。”
茉莉对老团长又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伸手拽着还在发呆的萨拉离开。
朝着营地方向走去的时候，茉莉还听见背后，老团长对传令兵皮特说道：“传我的命令：把森林附近的哨兵人数增倍，还有，抓紧时间拷问那些俘虏，尽快获取敌军的详细情报！”
老团长所说的俘虏主要是昨晚被萨拉打倒的那些敌方包抄部队的士兵，红毛男子与其他部下撤退的时候情况紧迫，没能带走他们。
在战争中，情报与武力一样重要，所以免不了对俘虏的不人道对待（拷问），敌军那边也会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营地各处升起了袅袅炊烟。
由于其他士兵的厨艺太差，茉莉基本都是自己煮一大锅菜，和几个人分着吃的。
此时，茉莉站在篝火上的大铁锅旁边，一边细心地拿着佐料瓶向锅里添加，一边用铁勺搅动着一大锅洋葱、野菜、豆子、土豆混合汤。大锅周围早已围满了军中各路吃货，却不见萨拉的身影。
萨拉似乎对于放跑红毛的事情感到有点过意不去，刚才说着要去帮忙审问（拷问）俘虏，就走了。明明平时她对于吃饭都是很积极的，也不知道这次想搞什么鬼。
围在大锅边上的一个身形魁梧的卷发壮汉跟茉莉搭话道：“我说大厨，你们真是太乱来了！竟然单凭两个挡住了敌方数百人的部队！”
这个卷发壮汉名叫托马森，是重装步兵队的成员，也是骑士团里的头号吃货。
“没什么大不了的……”茉莉懒得理托马森，只是在心中暗暗订正：【其实是单凭一个人……】
吃完午饭，还是不见萨拉的影子，茉莉用铁勺驱散了那些要求再来一碗的吃货们，守着半锅土豆汤静静等待。
在土豆汤彻底凉透之前，萨拉总算回来了，只不过她那双带着钢铁护手甲的小手已经染满了鲜红的血，“小茉，我回来了！那些俘虏被我号召和平的话语所感化，全都招供了！”
茉莉看着萨拉脸上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心中不禁浮现出了“天然黑”这个词，“傻丫头，饭前别忘了洗手。”
萨拉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野菜土豆汤和军粮干面包，一边含含糊糊地对茉莉说着感化（拷问）俘虏的过程中得到的情报。
茉莉虽然没太听清，但是大致上听明白了。遭到感化（拷问）的俘虏们交代，他们的援军大概在三天之后赶到，也就是说，森林对面的敌军十有八九会先按兵不动，等三天后与援军会合再强行攻过来，【也就是说，这两天是安全的吧？既然套出了这些情报，团长也会安排在敌方援军到达之前撤退的。这下可以放心了……吗？】
下午，营地这边还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格兰特森林对面的敌军一点动静都没有。哨兵小心谨慎地轮番站岗，骑兵与炮兵守在森林附近严阵以待，闲来没事的士兵就去砍树，做木桩（拒马），往麻袋里装土，堆起来，沿着森林外围搭建防御工事。
几乎每一个士兵脸上都是一副没有紧张感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来野游的游客一样松懈。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觉得，这次阻截战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夜幕降临，晚饭之后，除了增派的哨兵之外，整个营地的士兵都早早进入梦乡了。说不定明天四五点钟就要早起撤离，士兵们都不想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下急行军数百里。
骑兵队还有一些人负责守夜，但其中大多数人都在毫无警惕地打瞌睡。
黑夜的森林那边分布着一些火光，那是哨兵举着的火把发出的光。
这些哨兵每三人一组，沿着森林边缘与外侧分布，应老团长的命令，今晚还特意增加了哨兵的数量，还扩大了守备范围。
每一组哨兵就是一个哨岗，一个带着动物骨头雕刻成的的哨子，负责在发现敌人的时候吹响尖锐的哨声通知营地与周围其他哨岗；一个拿着火把，负责在紧急情况下点燃身旁堆放着的浸透了油的稻草引起营地与周围其他哨岗的注意；一个拿着望远镜，负责观察敌人与其他哨岗的动向。一组组哨岗之间有不小的间距，还能像烽火一样互相连动，加上多重保险，构成完备的哨兵系统，几乎是万无一失的。
寒冷的夜风中，格兰特森林外侧，距离森林最远，距离营地最近，同时也是最安全的一组哨岗的三个哨兵闲得发慌，为了打发困意而说着闲话。
“团长大人也真是神经过敏呀！明明昨天我们已经重创了敌军，今天还要加强什么警备……”拿着火把的哨兵愤愤不平地抱怨着，“敌军那边也不是不要命，怎么会搞什么徒劳的夜袭？”
“可不是吗？大晚上的，也不给加班费。”一旁，叼着哨子的哨兵有点含糊的附和着，“话说，拿望远镜的兄弟，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了？”
两个哨兵面前，端着望远镜靠在防御工事搭起来的木架上的哨兵背对着这边，端着望远镜看着森林那边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叼着哨子的哨兵觉得奇怪，过去推了推拿着望远镜的哨兵。拿着望远镜的哨兵居然顺势一头滚倒在地，脖子上插着的两只飞镖显露了出来。
叼着哨子的哨兵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吹响警报的哨声，森林那边飞速窜过来一个黑影，刀光一闪，砍掉了他叼着哨子的脑袋。
面对突发的变故，拿着火把的哨兵愣了一瞬，刚要朝着身旁沾油的稻草堆丢下火把，拿着火把的手就被那个黑影扭到了背后，紧接着血淋淋的刀刃从拿着火把的哨兵胸前穿了出来。这一刀的角度拿捏得十分精妙，从他胸口中间、锁骨下方的位置刺出，恰好切断了他的肺气管，剥夺了他大声叫喊与抵抗的能力。
拿着火把的哨兵拼尽最后的力气回头，看到的是火红的头发与冰冷的狞笑……
茉莉与萨拉的帐篷中，萨拉在被窝里蜷成一团，睡得很熟，而旁边的茉莉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在下一秒就可能送命的战场上，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心大地立刻睡着。
茉莉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陷入了梦境。梦中，她徘徊在昏暗一片的大森林中，身后随着一阵悉悉索索声跟来了什么东西，四下张望也只能依稀瞥见火红色的毛发与锋利的獠牙一闪而过。
茉莉有点紧张地去拔短剑，却发现那几把随身携带的短剑不见了。那只红色皮毛的也是似乎在笑，随之周围突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小茉，小茉，快醒醒……”梦中传来萨拉那柔嫩的嗓音。茉莉突然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梦境的一部分，随之醒来。
不止萨拉的嗓音是真的，就连那阵嘈杂声也是真的，一阵阵从帐篷外面传来，好像有许多人在跑动、在叫嚷。睡得不太踏实的茉莉睁开眼睛，看见叫醒自己的萨拉已经把睡衣换成了平时穿的外衣，手上还握着那把重达二百多公斤、缠满锁链的超重型巨剑。
和衣而卧的茉莉一下就警惕起来，坐起身，摸出摆在身旁的短剑，“傻丫头，怎么了？”
萨拉一边侧耳细听，一边小声地答道：“营地里好像出事了。”
闻言，茉莉心中一紧，还没等再说什么，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轰隆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这难道是……】茉莉顾不得许多地冲出帐篷，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营地中不远处升起的冲天火光，【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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